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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彩虹(二)【嚴沈番外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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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信持續了半年的時間,院方提出的申請得到通過。在秋天到來的時候,見面會開始籌備起來。

女院長給每個孩子都發了一個絲帶,上面可以寫自己對匹配到的軍官想說的話。

每個人都在絞盡腦汁想的時候,沈亦舟將自己關在沒有光的房間裏,在窗欞下的桌前坐著,面前放著一條黃色的絲帶。

有風從窗外飄進來,輕輕徐徐的,帶著一絲塵土的氣息。

好像是快下雨了。

灰塵迷了眼,他站起身,踮起腳尖將窗戶關上,坐回到凳子上的時候,沈亦舟覺得心裏有些空空的,很不安穩。

他在這種不安穩中環緊了雙膝,想到嚴溟給自己寄來的那張照片,心裏越發惶恐。

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資料已經被嚴溟拿到,在此時的沈亦舟心裏,他不願讓嚴溟知道自己的身份,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,知道這裏沒有一個人喜歡自己,知道自己一個朋友也沒有。

那個人會不會因此討厭他?會不會在見過一面後,像真妮第一次匹配到的軍官那樣提出中止交流?

他無法預料到見面會後會發生什麽,他所有的敏感,自卑都在此刻全部暴露無遺,不管在信中如何偽裝,他都不是一個讓人喜歡的孩子。

沈亦舟坐了很久,也想了很久,那條絲帶上最終只寫了四個字:我是舟舟。

嚴溟是在寫第四封信的時候開始這樣叫他的,除了院長會叫他小舟之外,其他人都是直呼其名,連父母也都沒有給他起過什麽小名。來到這裏之前,他們對他的管教太少,也沒有什麽溫情可言。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待在破舊的房屋中,其實和現在也沒什麽不同。

第一次被這樣稱呼時,沈亦舟躺在床上,用被子捂住自己的頭偷偷地臉紅。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,夢裏他被圍困在一個冰冷的密室裏,像現實中常做的那樣環緊自己的身體,抵抗著周圍的寒意。後來門被推開,有一抹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,他聽到對方用沈緩而穩重的語調喊那兩個疊字,再醒來的時候陽光從窗外撒進室內,照在身上,是從未有過的溫暖。

而自從收到嚴溟寄來的照片之後,夢裏的人有了清晰的臉龐,也有了讓他在夢裏都會臉紅的神情。

但是這樣的夢還能做多久,他不知道,沒有人能給出答案。

見面會的前一晚,沈亦舟睡得很不安穩,早上起來洗臉刷牙就有些頭重腳輕。

黃昏來臨。院門外不斷有穿著各種軍服的男人抵達,有些孩子等不及,直接就守在了大門口。

活動的地點安排在花園裏,時間在晚上七點,嚴溟是在六點半的時候抵達的。

他早上的時候還在巴托開會,會議結束之後他直接就登上了飛機,同時為了這次見面會推掉了另一個會議。奧拉說他最該推掉的是這次見面會,因為以他的軍銜和身份,很多事情都比一個孤兒院的孩子要重要得多,但是嚴溟不這麽覺得。

半年的相處裏,即使沒有見過面,他也能從信中的字裏行間深切地感覺出這個孩子身上的孤獨感。

他將沈亦舟的資料反反覆覆地看了很多遍,每一次看都會沈默許久。他也向院方要了沈亦舟日常生活的照片,那個孩子大多數時候都是獨來獨往,沒有朋友。

【你會來看我嗎?】

沈亦舟在信裏這麽問他,嚴溟在最新寄出的信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案。

他在管理員的陪同下來到了花園中,卻沒有看到自己要見的人。

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沈亦舟的身影,管理員咦了一聲:“跑哪裏去了?這孩子是不是還在自己的房間裏?”

“帶我去看看吧。”嚴溟說道。

來到他的房間外,管理員用磁卡打開門,同時也打開了燈。

嚴溟擡眼看去,床上躺著一個瘦小的身影。他在原地站了站,邁步走過去。

沈亦舟燒得迷迷糊糊的,即便能夠聽到軍靴踩在地上傳來的聲響,可是眼睛卻睜不開。嚴溟將手搭在他的額頭上,一片滾燙,臉頰也是一片潮紅,當他握住沈亦舟的手時,發現他的手心出了很多汗。

夜間,輸液之後,沈亦舟的燒終於退了下去,也慢慢醒了過來。

他睜開眼的時候房間暗沈一片,但他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身邊坐著一個人,那個背影很寬闊,輪廓在黑夜中顯得有些模糊,他的心跳隨之劇烈地跳動起來。

他一動嚴溟就轉過了身來,房間的燈很快亮起,在暈黃的光線中,沈亦舟第一次看清嚴溟。

堅硬的下巴,挺直的鼻梁,一雙沈穩篤定又含著溫情的雙眼,只是被那雙眼睛看著,沈亦舟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,軟綿綿的,一點力氣也沒有了。

嚴溟俯下身問:“有不舒服嗎?”

沈亦舟搖了搖頭,聲音小而沙啞:“沒有。”

嚴溟看他嘴唇很幹,拿了水杯過來,將沈亦舟抱起,讓他就著自己的手喝水。

即便沒有刻意散發信息素,但是他身上Alpha才有的那種強勢的氣息仍然明顯。

沈亦舟背靠著嚴溟的胸膛,身體有些僵硬,但仍然像小動物一樣乖巧地低頭喝水,房間裏很安靜,能夠清晰地聽到喝水發出的吞咽聲。

他喝到最後有點急,冷不丁嗆了一下,咳得喘不上氣,嚴溟緊了緊攬著少年肩膀的左手臂,右手輕拍沈亦舟的胸口,用動作告訴他不要急。

終於緩過來之後,沈亦舟擡起頭,看著嚴溟的眼睛說:“謝謝叔叔。”

嚴溟嗯了一聲,將他的身體扶正:“晚飯吃了嗎?”

“吃過了。”

兩個人沈默了一陣,嚴溟轉頭看向窗外,沈亦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突發狀況,讓兩個人錯過了見面會的時間。

“對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嚴溟轉頭看他:“為什麽要說對不起?”

“……因為我生病了,給您添了麻煩。”

嚴溟彎了下嘴角,將手搭在他後頸處捏了捏:“沒必要自責,我沒有覺得麻煩。”

他頓了頓,又說:“要不要出去走走?”

沈亦舟點頭。

“你身體還沒恢覆,我背你。”

他說完便拍了拍自己的脊背,示意沈亦舟趴上去。

少年咬了咬嘴唇,剛剛將手放到嚴溟的雙肩上就被他拽住圈住脖子,站起身後自然而然地將雙手移到了他的臀下。

已經是夜間,大多數人已經進入了睡眠,花園裏更是一個人影也沒有,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的腳步聲。

見面會的棚子還沒撤去,一條白細繩子從一根柱子拉到另一根上,其他的已經被取走,繩子上只剩下一條絲帶。

嚴溟朝那邊走去,沈亦舟反應過來之後很快不好意思地埋下頭。

借著月光看清上面的字之後,嚴溟側了側頭,看到將臉埋在自己頸側的沈亦舟,他笑了一下,低聲說:“這個需要收藏,可以幫我取下來嗎,舟舟?”

呼吸被嚴溟肩膀處的軍服布料擋住,熱氣悉數噴灑回臉頰上,沈亦舟覺得自己都臉紅了。

但他怎麽會拒絕嚴溟的話,乖乖地擡起頭,用手將那條絲帶解了下來。大概是因為晚風太涼,他的手有些發抖。

嚴溟察覺到了,雙手將他的身體穩穩地向上托了托:“冷嗎?”

“不冷。”沈亦舟將絲帶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上,重新環緊嚴溟的脖頸。

怕他再著涼,嚴溟在外面帶他轉了一圈,很快便將人背了回去。

第二天一早,沈亦舟被管理員叫醒,他揉了揉眼睛,身邊不再躺著嚴溟,對方的黑色手提包不見了,搭在床頭的軍服外套消失了,一同消失的還有昨夜從繩線上取下的那條絲帶。

他輕輕地嗅了嗅,枕巾上還留著那個人的氣息。

昨夜的一切都是真實的,月光,晚風,和堅實的後背,都是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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